不用LeetCode，只要Show me the code

他們當時的職能都沒有到達我心中的標準，只是堪用

                February 22, 2022

            不用LeetCode，只要Show me the code

(由於Revue已經有兩次沒送出去的記錄了，因此今天開始會測試一下 buttondown.email 這個服務，如果用起來也順利的話，我就會開始慢慢改用buttondown。)

關於找新人這件事…
從開始接任管理職之後，隨即而來的就是招募新人這件事。這其實是很「個人化」的事，每個管理者有自己的管理風格，當然就會有自己的招募風格。有的人比較一板一眼，職能不足直接刷掉，不必相送；有的人喜歡直接和面試者聊天，聊得來就用。這並沒有什麼對錯可言，職位需求不同，管理者需求不同，招募的風格就會不同。
今天的主題就是說說，我是怎麼徵軟體工程師的。
不是「用不下去」就是「留不下來」

許多漫畫都出現過這類的橋段(其實三井壽的例子不是100%準確，但意思到了各位知道就行😅)，主角雖不是能力最好的，但是他有熱情，所以我們應該給他機會，他之後一定會有爆發性的成長…
只是理想很豐滿，現實很骨感。我也曾在「職能之後都可以再練，有熱情最重要」的slogan下，找過一些「用不下去」或「留不下來」的人。「用不下去」比較好理解，就是距離真的太遠了，他真的要能上線工作，根本還需要個6個月到1年的那種。「留不下來」是有的是進來沒多久就跟你說，他覺得自己的興趣不在這裡，或是做久了沒興趣，要跟自己的朋友去創業了等等。不過不管是哪一種，很巧合的是他們當時的職能都沒有到達我心中的標準，只是堪用，但就是覺得他們”有熱情”，職能都可以再練，所以就用了。
回到現實，至少先求「用得下去」
經過幾次這樣的經驗後，就和同事認真討論，調整了職位說明，面試題目，最重要的是調整了心中的標準 — 職能程度不能再放水了。「留不下來」我們很難掌握，但至少不能「用不下去」。從面試，進公司，新人訓練，交辦任務，到最後交接任務，揮手道別。做過管理者的就知道，花費的時間及心力成本非常可觀，真的是傷不起。
在調整試題及錄用標準後，在筆試後就刷掉的人就更多了。大多數是去資策會上過一期課程就來的，或是學歷很漂亮(最高有一個是台大資管的)的。看著大量的工作壓著現有的組員喘不過氣來的樣子，雖然著急，但心中也知道，把標準降下來放行的話，最後只會增加無謂的成本。
所幸之後真的就陸陸續續找到了一些很不錯的組員進來。隨著新人訓練順利完成，開始真的交辦任務後，才發現他們技術能力比我預期的還要好：有的人對自己的工作非常有衝勁，不看到一個結果捨不得下班；有的人不慍不火，卻默默的幫助其他組員或其他部門的人，解決一個又一個的疑難雜症；有的人技能真的是非常強，一個人可以當兩個人用(不是苦力的那種，而是他的know-how可以當兩種人用)；之前還找到一個中途轉換跑道，只為了追求遊戲製作夢，還跑到國外學校就讀的，他的職能也很好，對我們而言最大的額外幫助是可充當英文口譯。
最重要的是，他們都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，也認同這個組職。
職能之後都可以再練，有熱情最重要？
我後來重新思考「職能之後都可以再練，有熱情最重要」這句話。以我自己為例，我因為有投入遊戲產業的熱情，所以我會自己去學程式，看人家遊戲的規格，思考怎麼設計會好玩，為什麼好玩之類的職能，我不但會去學，我還一定會動手做，實際做做才知道嘛！不然哪叫做「我想做遊戲」呢？所以一反過來想就完全想通了：

在領域知識取得成本為零的前提下，熱情就是職能，就是對自己的要求。

讓我們再想得更深入一點。
意向已經清楚的面試者，他們在職能方面必然有所準備。那他們會端出什麼來說服你要錄用他呢？當然是他們最有熱情，最拿手的那些好菜。美術會秀出他畫的東西，告訴你這是什麼畫風，他喜歡誰的作品，他最擅長的是UI還是角色動畫等；軟體會直接打開他寫的遊戲，可能跟某個你知道的遊戲相像，但他一定會目露火光的告訴你，他做了什麼別人沒有的規格，用了什麼技術，效能多好等等；編導可能就會興高采烈的拿幾個劇本或設定告訴你，他的TA(Target Audience)是哪種玩家，同類的遊戲大致上是哪些規格，他想了變體，市場上受歡迎的規格有哪裡不同，他的故事營造了哪些起伏，絕對可讓玩家有不同感受等。
或許你不一定認同或懂得欣賞他們的作品，不過你一定看得出來同一件事：他們真的有”產品”，勇於表達出自己的意見，而且能說出和別人的作品異同之處，這才叫有熱情的。遊戲作品是這樣的，不是聲光特效規格越高就越好玩，通常都是越有自己靈魂的產品，會越受到玩家認同。
有實力當然要用，有實力的怪咖更要用
在確實說明清楚我們這邊的職務內容，是什麼，不是什麼之後，基本上應該就不會再有意向不對的狀況了。若職能很不錯，最後一關來到了自己的老板及人資部門，他們會再從不同的角度，來探探面試者的「忠誠度」。是真的打從心力認同我們公司，要進來一起打拼呢？還是只是要沾公司的品牌，或是先求有再求好，騎驢找馬型的呢？能力很好，但會不會難以相處，難以配合，難以要求呢？
老板有他的閱歷經驗，人資部門也有他們的工具及專業，若他們確定這個人問題不小，那我想我們就不用堅持了，就送客出門，大家洗洗睡吧。但有些狀況就比較難定案了，像是他的表現很OK，可是對職涯規劃又不明確告知的人呢？又若是面試者的實力真的很誘人，但表達立場的態度又有那麼點小硬的時候(就怕真的進來會跟大家處不好…)，我們又怎麼決定要不要用他呢？
其實我們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？我們有實力，不就是因為有自己的立場，自己的堅持嗎？
對自己肯要求，才會有實力及個性出來，而這種人才是真正會關心產品的人。能在專業領域確實有兩把刷子，必然就是要有多面向看事情，實務適應力好，能隨時自省的能力，才能養成在實務需求上真正的專業，而這種能力就是大家能好好合作的關鍵能力。只要透過好的試題，挖出真正專業的面試者，你其實不可能找到難合作的，因為他的專業已說明了一切。
好，專業人才跟合作愉快，我想是直接相關的。所以下一步，我們就得回頭思考我們招募者應該要做好的功課：設計一份好試題。
好試題可以挖得快，更可以挖得深，挖到寶
招募過程中常見的一道關卡是「筆試」，可能有人會覺得，都2022年了，為什麼還要有「筆試」這麼古老又不討喜的過程呢？
「用筆寫」就是用心寫
「用筆寫」是很慢，但很便宜¹，又可以挖到最多面試者細節的方法。因為會花時間寫，就會要求出題者去好好思考，自己想問的重點是什麼；當然也就會要求面試者好好想想，自己該寫什麼才是重點。不會的就得趕緊跳過，不能花時間寫一堆無關緊要的「補充資料」。
我們要想的，就是能用筆寫的「好試題」
因為要用筆寫，所以傳統那種問答題(例如「試說明什麼是Thread？」)就是完全不適合的。我們要想的就是能在最簡回答型式的前提下，挖出面試者最多最深程度的題目，也就是「高CP值」的題目。通常這樣子的題目，都會有以下的特徵：

找出問題    
比較差異    
預期結果

找出問題
這個手法用來瞭解面試者的程度有多深很好用，而重點就是儘量多埋一些問題給面試者來找，舉個例子：
// main.cpp:  
#include <cstdio>  
#include <cstdlib>  
#include <string>  
#include <iostream>  
char* get_full_name();  
void show_names();  
void new_names();  
std::string get_gateway_info();  
std::string get_dns_info();  
int main(int argc,char** argv)  
{  
    show_names();  
    new_names();  
    printf("New full name:%s\n",get_full_name());  
    printf("%s\n",get_gateway_info());  
    std::cout << get_dns_info() << std::endl;  
    exit(EXIT_SUCCESS);  
}

// profile.cpp:  
#include <cstdio>  
#include <cstring>  
#include <string>  
static char first_name[12];  
static char last_name[12];  
static std::string default_gateway = "192.168.1.254";  
static std::string default_dns = "192.168.1.1";  
void show_names()  
{  
    printf("%s %s\n",first_name,last_name);  
}  
void new_names()  
{  
    printf("Input first name: ");  
    scanf("%s",first_name);  
    printf("Input last name: ");  
    scanf("%s",last_name);  
}  
char* get_full_name()  
{  
    char rtn[24];  
    strncpy(rtn,first_name,sizeof(first_name));  
    strncpy(rtn+sizeof(first_name),last_name,sizeof(last_name));  
    return rtn;  
}  
std::string get_gateway_info()  
{  
    std::string rtn;  
    rtn = "IPv4 Gateway:" + default_gateway;  
    return rtn;  
}  
std::string get_dns_info()  
{  
    std::string rtn;  
    rtn = "IPv4 DNS:" + default_dns;  
    return rtn;  
}

把這兩個模組建置出main.exe，執行後卻看到這樣的結果：
Input first name: foo
Input last name: bar
New full name:(null)
�)
IPv4 DNS:192.168.1.1

我們要問面試者的題目是：

為何「New full name」會顯示出(null)？
「�)」應該是要秀出「IPv4 Gateway：192.168.1.254」的，為何會變成亂碼？

這兩個題目是看得到的問題，但高手們已經看到還有其他的坑²了，對嗎？是的，所以我們還可以繼續追問：

有時程式一運行起來就會崩潰，有時又不會，問題是出在哪兒呢？    
用戶若輸入過長的名字(超過12個字)，會發生什麼問題？

這樣就可以一路一直往下挖，看看面試者的程度有多深。
雖然上述的例子是找軟體工程師的例子，但大原則是一樣的：

就像「踩地雷」一樣，只要你埋的雷夠經典，很快就可以把職能明顯不足的都炸飛。

比較差異
這個手法很適合拿來考那些似是而非，但實務上卻常踩的那些坑。這樣子的問題很容易考出面試者是否有足夠的實戰經驗，也可以知道職能基礎是不是夠紮實，像是：
// 下列程式印出來的數值會是一樣的嗎？為什麼？  
char phone_number[11]="0912345678";  
printf("sizeof()=%d,",sizeof(phone_number));  
printf("strlen()=%d\n",strlen(phone_number);

或是：
// 最終印出來的結果為何？為什麼？  
int foo(int value)  
{  
    int rtn;  
    value += 1;  
    rtn = value;  
    return rtn;  
}  
int bar(int* value)  
{  
    int rtn;  
    *value += 1;  
    rtn = *value;  
    return rtn;  
}  
int main(int argc,char** argv)  
{  
    int a=1;  
    int b = foo(a);  
    printf("a=%d,b=%d\n",a,b);  
    int c = bar(&a);  
    printf("a=%d,c=%d\n",a,c);  
    exit(EXIT_SUCCESS);  
}

C/C++是這樣的，其他領域必然也會有這種差一點差很多的例子。A和B要能夠比較差異，那就要A跟B都要有清楚的瞭解，才能比較得出來。一個問題就可以問到3件事(A,B跟差異)，這CP值能不漂亮嗎？
預期結果
這個手法主要的重點是「改變環境 → 預期結果」。搭配前兩個手法一起使用，就會有1+1>2的效果。
這裡舉一個較大的例子。這樣一題C/C++的考題，搭配了「比較差異」的手法，就可以把物件導向觀念的精髓考出來，一題就夠了。
// main.cpp：  
#include <cstdio>  
#include <cstdlib>  
#include <iostream>  
#include "dog.h"  

int main(int argc,char** argv)  
{  
    dog kuro;  
    animal* shiro = new puppy();  

    std::cout << kuro.get_class() ;  
    std::cout << " , ";  
    std::cout << shiro->get_class() << std::endl;  
    kuro.sleep(); shiro->sleep();  
    kuro.walk(); shiro->walk();  
    exit(EXIT_SUCCESS);  
}  

// animal.h：  
#pragma once  
#include <string>  
class animal  
{  
    public:  
    std::string get_class();  
    virtual void sleep();  
    virtual void walk()=0;  
}; 

// animal.cpp：  
#include <cstdio>  
#include "animal.h"  

std::string animal::get_class()  
{  
    char signature[64]={0};  
    sprintf(signature,"%s",__FUNCTION__);  
    return std::string(signature);  
}  
void animal::sleep()  
{  
    printf("%s:%d>\n",__FILE__,__LINE__);  
}  

// dog.h：  
#pragma once    
#include "animal.h"  

class dog : public animal  
{  
    public:  
    std::string get_class();  
    void walk();  
};  

class puppy : public dog  
{  
    public:  
    virtual void sleep();  
    void walk();  
};  

// dog.cpp：  
#include <cstdio>  
#include "dog.h"  

std::string dog::get_class()  
{  
    char signature[64]={0};  
    sprintf(signature,"%s:%d>",__FILE__,__LINE__);  
    return std::string(signature);  
}  
void dog::walk()  
{  
    printf("dog::walk() >> \n");  
}  
void puppy::sleep()  
{  
    printf("%s:%d>\n",__FILE__,__LINE__);  
}  
void puppy::walk()  
{  
    printf("%s\n",__PRETTY_FUNCTION__);  
}

這樣一題我們可以問出許多「預期結果」：

請寫出預期的執行結果。    
若將shiro的宣告改為「dog* shiro = new puppy();」最終的結果會一樣嗎？為什麼？
若將「dog::get_class()」的宣告及實作都移除，最終的結果差異為何？
若將「dog::walk()」的宣告改為「virtual dog::walk();」，最終的結果會一樣嗎？為什麼？
將「puppy::sleep()」的宣告及實作都移除，最終的結果差異為何？
將「puppy::walk()」的宣告及實作都移除，最終的結果差異為何？

「預期結果」類的問題，常會混入「找出差異」的要素。但不變的是，面試者的觀念必須非常清楚，才能從這堆看來都很像的源碼中找出答案。
真正的熱情不需要LeetCode，而是「Show me the code」
我聽過很多人很喜歡去刷LeetCode，好像那是一種專業能力的認證一樣(突然覺得我不是個軟體工程師…😅)。其實我們實務上的實作需求都很簡單，並沒有LeatCode那麼刁鑽。反倒是在軟體架構上的部分，需要花多一點的時間去思考及設計。上述的題目雖是C/C++為主，但不同領域的軟體開發應該都可以用同樣的原則。
我很喜歡Linus Torvalds的那句名言：「Talk is cheap, show me the code.」他也說了，他寫的碼其實也沒多漂亮，但能好好的解決問題。我想招募這件事也是一樣的邏輯，你想要找對這份職務真正有熱情的人？那就請他們Show出東西來吧，他們的專業是用多少熱情培養出來的，你一看就會知道。

「很便宜」是指不用準備電腦的相關環境：輸入法，網咖般的環境限制(不能叫控制台，改登錄碼或命令列等)，網域權限，試題暫存檔或解答…所以給他一份紙本考卷跟一支筆，實在是便宜多了。 ↩

「其他的坑」是first_name及last_name沒初始化，get_full_name()把區域變數的位址傳回。 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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