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蘿蔔上太空 | 針對大眾的理解力說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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史賓諾莎在《神學政治論》第一章第一句寫道:「預言或啟示,是神向人揭露關於某些事物的確定知識」,虧得史氏讀經班抽絲剝繭,原來預言或啟示來自人的想像,尤其藉助於「幻視」,做作一點叫「視覺化」。
人身體的情狀、長抱的想法,都是想像的香料。想像是人領會世界的一種形式,會直接影響生活,不只是單獨一個人的生活,還有人與人、一群人與一群人的生活,所以預言或啟示必須適應一般人的想法,而其中當然有先知的調味。我們肯定能找出事實和原因,說明到底是缺蛋還是不缺蛋,可是鄰人早早出門的身影加上昨晚名嘴繪聲繪影,囤蛋、搶蛋的幻視就能成形。近午,新聞又看到官員講話,蛋荒似乎在政府的掌控中。與家人、鄰人、同事等交換彼此的幻視,人於是在恐懼和希望之間來來回回,容易順服於情緒或外在的指令。
當年的先知只能說話寫字,隨著攝影、電影、漫畫、動畫等科技的演化,現代社會的先知創造啟示的規模更大、粒度更細、分工更複雜。一群技藝超群的年輕人拿到資源,怎麼能不試著宣布自己的啟示,以激情召喚激情。安彥良和認為《王立宇宙軍》就只是想講地球是藍色的、把人類首次上太空的故事換句話說,當然沒「錯」,但安彥只看到了一層形影。
《王》製作的時候,冷戰還沒落幕。人類首次上太空、上月球,仍落在美蘇軍備競賽的脈絡裡,而這群年輕的先知想告訴世人:憑技藝和毅力,人有可能在政治和軍事期望的拉鋸中闢出給純粹探索和冒險的空間。如同《王》上映 6 年前(1981),製作班底其中幾位為日本科幻大會(DAICON)製作的開幕影片,這群先知的野心絕不止於讓火箭燦爛發射,他們真正想發射的是白蘿蔔。
如果連白蘿蔔都能上太空,這才叫純粹的探索和冒險。而且唯有在想像的媒介中,才能實作。
多嘴一句:這樣界定的話,許多「純」文學作品實在沒有多純粹。
針對大眾的理解力說話
我們時代最搶眼的先知,莫過於 YouTuber 和 Twitch 實況主,其中能持盈保泰的,多半能紮實地針對大眾的理解力說話。他們跟動畫製作者最大的差異,就在於認清在動畫裡實現「純粹」之歸剛(kui-kang)。要兼容創作者的種種意圖,還要讓夠多人願意掏錢,就必需張羅大家都能同情共感的主題,至於基進、挑釁、冒犯等的想法隱藏在字裡行間、畫格與畫格間,讓同樣心懷鬼胎的觀眾,仔細留意影像、聲音、動作方式,乃至於這些差異相對於作品所屬類型的其他作品的差異,所透露的弦外之音。
如果要明確影響人,當「辯士」是更好的方法。不要把影像、動作、對白、配樂等各個頻道拆開,不要對觀眾的認知頻寬橫徵暴斂,而是讓話語和影像相互為用,密集激起情緒等身體反應,從腹肌痛到下面癢。這門技術已相當成熟,就如同嘖嘖上熱銷的商品頁,每個區段都針對前測問卷所框定的受眾說話。借力於電子遊戲的實況主也很明白今天開台的大方向,還需要臨場做什麼反應。總而言之,既然都必需大眾的理解力說話,有幸沒有太多冒犯想法的從業人員,是最幸福的。
那到底為什麼要追求「純粹」?仍然要考慮習氣的折射。長於富庶昭和甚至泡沫經濟末期,跟 2008 年出社會,甚至在大蕭條期間成人,長於城邦盛期跟僭主治下,三十年戰爭或其後的荷蘭,顯然會有差別。量化寬鬆或富庶盛世往往讓人自覺「做得到」或「這樣很酷」,但另有兩種情況比較有趣:一種是與當道不合,一種是自命不凡。下次再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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